7月1日，北京友谊医院启动试点医药分开，成为本市目前唯一一家取消15%药品加成、加收医事服务费的医院。一个月以来，记者持续多次探访该院，通过对多名患者及院方采访，了解试点成效。调查发现，在药费降低的同时，通过不同等级的医事服务费这一价格杠杆调控，“全民看病找专家”的就医习惯现象在友谊医院悄然改变。市医管局最新公布的“药占比”数值，也验证了记者的调查，试点改革以来，友谊医院“药占比”已经下降了十个百分点。

　　记者观察 医院

　　通过价格杠杆引导有序就医

　　就医流程更顺畅

　　比起7月初刚刚启动试点时，经过这一轮探访，记者明显感到医院就医的流程更顺了。这其中包含了两方面因素，首先，经过一个多月的适应，医院各窗口对服务流程已经非常熟悉，工作效率的提升直接减少了病人排队等待的时间。比如，医院刚刚启动挂号收费窗口合一的通柜服务时，是采用机打的发票，那时候每打出一张发票要等待十几秒的时间。经过一段时期磨合，医院从细节上抓起，改用了手撕发票，每撕一张只需要一秒钟。

　　说流程顺了，另一方面也体现在患者的适应度上。通过对比记者发现，现在友谊医院的一楼门诊大厅比起试点刚刚启动的头两天已经变得有序得多。上午9点，正值就诊高峰时，记者在门诊大厅看到，挂号处前排起五六条队伍，每队有十来人，三名导医咨询人员为有需要的患者一一做着解答。

　　集中“开药潮”未显现

　　在医药分开这项改革试点启动前，不管是管理部门还是友谊医院都有一些隐忧，由于友谊医院是取消药品加成的唯一一家试点医院，大家都在担心当药价在友谊医院出现低谷后，短期内会不会有大批市民涌到医院集中开药。对此，医院还专门对可能出现的就诊高峰制订了预案，做好门诊增量准备，各科室做好人员机动力量调配。

　　然而，试点以来，患者涌向医院集中开药的混乱情况却并未出现。记者从院方了解到，试点启动以来，最明显的变化之一是看普通号的患者增加了，为此医院普通号源投放比既往增加了近20%，有15个科室实行了不限号政策。在挂普通号的人群中，的确存在一部分慢性病患者是专门来开药的，但之前预测有可能出现的集中“开药潮”并没有出现，医院挂号、取药、就诊、收费各环节运行正常，秩序良好。

　　“其实大家也都要算账的，不管是就医还是开药都要考虑成本，除了药价本身外，还包括去一趟医院距离的远近，花费的时间等。”采访中，患者吴先生这样说。而随着未来更多的医院试点医药分开，友谊医院的这种担心和压力自然也就可以解除了。

　　专家号有剩余了

　　有了医事服务费这个价格引导，患者看专家的愿望也更理性了。7月13日上午10点半，记者在医院门诊大厅一楼挂号处看到，神经内科还有10个专家号剩余，普通外科也有5个专家号，在专家门诊分诊台的护士告诉记者，医事服务费60元到100元不等，一个专家半天一般看15个病人，要在以前一些热门科室的专家15个号经常是一早就一抢而空，还不断有患者找来加号，加到20多个号也是常事，医生忙到中午都吃不上饭。

　　通过价格杠杆引导患者有序就医，正是友谊医院此次医改试点的目的。友谊医院医务部主任王宇介绍，原来挂号费分为5元、7元、9元、14元，价格差距小，导致百姓不论大病小病都爱往专家那里跑，但是专家资源是有限的，因此真正疑难大病患者看专家的通道被阻塞了。实行医事服务费后，患者挂专家号前会慎重考虑，引导患者分级就诊，开药不用找专家。有些病出诊需要做各项检查，也不用一开始就挂专家号。另外，医生服务价格拉开档次，也能够体现医生的劳动价值和技术水平。

　　设“医事服务费退补费窗口”

　　为了方便患者，友谊医院还开通了“医事服务费退补费窗口”，7月1日前预约挂号成功的患者，可到这个窗口“多退少补”。

　　记者在门诊一楼大厅看到，建卡服务台的一侧贴出一张蓝色标识，上写“医事服务费退补费窗口”。工作人员告诉记者，7月1日前医保患者预约一个普通号，当时交费是3元，现在降为2元，窗口负责退患者1元钱。如患者提前预约专家号并已缴费，7月1日后来诊疗，就要按专家不同级别补交医事服务费。

　　权威观点 医管局

　　医院由卖药变为“卖服务”

　　来自医管局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21家市属大医院门诊和住院的“药占比”平均值分别比去年增加了1.4和0.8个百分点，分析根本原因还在于“以药补医”的运行机制。而友谊医院试点取消以药补医、实施医药分开以来，药占比从64.4%降至54.5%。医管局表示，解决“药占比”居高不下的问题还需从机制和管理上寻求突破。

　　在采访中，医管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医药分开不仅仅是取消了15%药品加成，其背后是医院系列体制、机制、服务模式的变化。从近期情况看，医院次均费用、药占比均有明显变化。分析原因，一是取消药品加成，医院由“卖药”变为“卖服务”，医院在控制药品费用方面有了积极性;二是医保实行总额预付制度改革，医保基金的硬约束是医院控制费用的有力抓手，此次的监测也说明医保病人医药费用的下降更明显;三是市医院管理局对医院的绩效考核，次均费用、药占比、患者满意度、抗菌药物使用合格率等被纳入绩效指标。

　　另外，患者就医习惯也在渐渐发生转变，原来是“全民看病找专家”，现在及未来趋势则转变为“大病、疑难病找专家”。

　　■小贴士

　　所谓药占比，简单地说就是病人在医院就诊期间，所用药物的费用与检查、治疗费用的比例。

　　医者心声 医生

　　“我们的积极性提高了”

　　截至目前，友谊医院医改试点已经实行了一个多月。对于普通市民来说，最明显的变化是省去几十或者上百元的医药费用。对于医务工作者来说，可能只是极小的震颤，“医生的积极性提高了，但这只是一小步，要走的路还很长。”友谊医院心内科一名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手术费翻两倍才够劳动成本

　　该医生说，现在的改革主要针对门诊。这一个月来，医事服务费代替挂号费，使看普通号的人多了，看专家的有所减少。

　　“下一步，病房也会改革。”拿一台心脏支架手术打比方，患者所需支付费用包括手术费和材料费两部分。手术费用只需要1000元至1500元，材料费(包括器械消耗费)则需要2万至3万元。其实，医务人员的劳动成本很高，手术费至少要比现在的价格翻一两倍，才能和医务人员的劳动成本相匹配。

　　这位医生认为，应该增加手术费，减少材料费。这样，病人能省钱，对医务人员也公平。“按劳分配比平均分配更合理，说白了，看了多少病人、看得好不好，按比例反馈给医生个人，医生也更有积极性提高自己，服务质量也会提高。”对于医药分离，该医生直言：“对病人当然是好事，但是医院只是药品流入市场的最后一个环节，想要从根本上降低药价，在医院实行医药分离只是很表浅的一部分。”

　　苦恼没时间看疑难杂症

　　友谊医院的心内科有60%以上都是博士，医务人员的水平很高。“我们科每天有七八个医生，门诊量是600人，每人每天至少要看60到70人，一个病人只能看5分钟。”这位医生说，这让医生们很苦恼。“作为一个医生，我最大的追求是成就感，来自于做手术解决了疑难杂症。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看疑难杂症，花了这么多年学习、努力，却要每天出门诊给人量量血压、开点药，有时候医生也难免情绪不好。”该医生感慨：“其实我们也想坐下来仔仔细细地一天就看几个疑难杂症。”

　　现在的情况是，花同样的钱，病人当然愿意去三级医院看病，真正有复杂病的病人却挂不上号。“这就没能充分发挥医生的作用。”他认为，最根本的是要有制度强制实行区域性转诊，小病必须去社区、二级医院看，解决不了的再由二级医院的医生转诊至三级医院。“这比减少药费更重要。”